小楷南华真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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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宠-明

南华真经内七篇。逍遥游。北冥有鱼,其名为鲲。鲲之大,不知其几千里也;化而为鸟,其名为鹏。鹏之背,不知其几千里也;怒(而)飞,其翼若垂天之云。是鸟也,海运则将徙于南冥。南冥者,天池也。《齐谐》者,志怪者也。《谐》之言曰:“鹏之徙于南冥也,水击三千里,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,去以六月息者也。”野马也,尘埃也,生物之以息相吹也。天之苍苍,其正色耶?其远而无所至极耶?其视下也,亦若是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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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矣。且夫水之积也不厚,则负大舟也无力。覆杯水于坳堂之上,则芥为之舟,置杯焉则胶,水浅而舟大也。风之积也不厚,则其负大翼也无力。故九万里,则风斯在下矣,而后乃今培风;背负青天,而莫之夭阏者,而后乃今将图南。蜩与鸴鸠笑之曰:“我决起而飞,抢榆枋,时则不至,而控于地而已矣,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?”适莽苍者,三餐而反,腹犹果然;适百里者,宿(舂)粮;适千里者,三月聚粮。之二虫又何知!小知不及大(知),小年不及大年。奚以知其然也?朝菌不知晦朔,蟪蛄不知春秋,此小年也。楚之南有冥灵者,以五百岁为春,五百岁为秋;上古有大椿者,以八千岁为(春),八千岁为秋,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,众人匹之,不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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悲乎!汤之问棘也是已。穷发之北,有冥海者,天池也。有鱼焉,其广数千里,未有知其修者,其名为鲲。有鸟焉,其名为鹏,背若泰山,翼若垂天之云,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,绝云气,负青天,然后图南,且适南冥也。斥鴳笑之曰:“彼且奚适也?我腾跃而上,不过数仞而下,翱翔蓬蒿之间,此亦飞之至也。而彼且奚适也?”此小大之辩也。故夫知效一官,行比一乡,德合一君,而征一国者,其自视也,亦若此矣。而宋荣子犹然笑之。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,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,定乎内外之分,辩乎荣辱之境,斯已矣。彼其于世,未数数然也。虽然,犹有未树也。夫列子御风而行,泠然善也,旬有五日而后反。彼于致福者,未数(数)然(也。此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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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免乎行,犹有所待者也。若夫乘天地之正,而御六气之辩,以游无穷者,彼且恶乎待哉?故曰:至人无己,神人无功,圣人无名。尧让天下于许由,曰:“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,其于光也,不亦难乎?时雨降矣而犹浸灌,其于泽也,不亦劳乎?夫子立而天下治,而我犹尸之。吾自视缺然,请致天下!”许由曰:“子治天下,天下既已治也,而我犹代子,吾将为名乎?名者,实之宾也。吾将为宾乎?鹪鹩巢于深林,不过一枝;偃鼠饮河,不过满腹。归休乎君,予无所(用)天下为!庖人虽不治庖,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。”肩吾问于连叔曰:“吾闻言于接舆,大而无当,往(而)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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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;吾惊怖其言,犹河汉而无极也;大有径庭,不近人情焉。”连叔曰:“其言谓何哉?”曰:“藐姑射之山,有神人居焉;肌肤若冰雪,绰约若处子,不(食)五谷,吸风饮露,乘云气,御飞龙,而游乎四海之外;其神凝,使物不疵厉而年谷熟。吾以是狂而不信也。”连叔曰:“然!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,聋者无以与乎钟(鼓)之声;岂惟形骸有聋盲哉?夫知亦有之。是其言也,犹时女也。之人也,之德也,将旁礴万物以为一,世蕲乎乱,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!之人也,物莫之伤;大浸稽天而不溺;大旱金石流、土山焦而不热。是其尘垢粃糠,将犹陶铸尧、舜者也。孰肯以物为事?”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,越(人)断发文身无所用之。尧治天下之民,平海内之政,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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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四子藐姑射之山、汾水之阳,窅然丧其天下焉。惠子谓庄子曰:“魏王眙我大瓠之种,我树之,成,而实五石;以盛水浆,其坚不能自举也;剖之以为瓢,则瓠落无所容。非不呺然大也,吾为其无用而掊之。”庄子曰:“夫子固拙于(用)大矣。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,世世以洴澼絖为事。客闻之,请(买)其方百金。聚族而谋曰:我世世为洴澼絖,不过数金;今一朝而鬻技百金,请与之。客得之,以说吴王。越有难,吴王使之将;冬,与(越)人水战,大败越人,裂地而封之。能不龟手一也,或以封,或不免于洴澼絖,则所用之异也。今子有五石之瓠,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,而忧其瓠落无所容?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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惠子谓庄子曰:“吾有大树,人谓之樗。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, 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。立之涂,匠者不顾。今子之言,大而无用, 众所同(去)也。”庄子曰:“子独不见狸狌乎?卑身而伏,以候敖者; 东西跳梁,不避高下;中于机辟,死于网罟。今夫嫠牛,其大若垂天之云。此能为大矣,而不能执鼠。今子有大树,患其无用,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,广莫之野,(彷)徨乎无为其侧,逍遥(乎)寝卧其下。不夭斤斧,物无害者,无所可用,安所困苦哉!”齐物论,南郭子綦隐几而坐,仰天而嘘,嗒焉似丧其耦。颜成子游立(侍乎)前,曰:“何居乎?形固可使如槁木,而心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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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使如死灰乎?今之隐几者,非昔之隐几者也?”子綦曰:“偃,不亦善乎,而问之也!今者吾丧我,汝知之乎?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,女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!”子游曰:“敢问其方。”子綦曰:“夫大块噫气,其名为风。是惟无作,作则万窍怒呺。而独不闻之翏翏乎?山林之畏佳,大木百围之窍穴,似鼻,似口,似耳,似枅,似圈,似臼,似洼者,似污者。激者、謞者、叱者、吸者、叫者、号者、宎者,咬者,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,冷风则小和,飘风则大和,厉风济则众窍为虚。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刁乎?”子游曰:“地籁则众窍是已,人籁则比竹是已,敢问天籁。”子綦曰:“夫吹万不同,而使其自己也。咸其自取,怒者其谁耶?”大知闲(闲),小知间(间)。大言炎炎,小言詹詹。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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悲乎,汤之问棘也是已:穷发之北,有冥海者,天池也。有鱼焉,其广数千里,未有知其修者,其名为鲲。有鸟焉,其名为鹏,背若泰山,翼若垂天之云,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,绝云气,负青天,然后图南 ,且适南冥也。斥鴳笑之曰:“彼且奚适也?我腾跃而上,不过数仞而下,翱翔蓬蒿之间,此亦飞之至也,而彼且奚适也?”此小大之辩也。故夫知效一官,行比一乡,德合一君,而征一国者,其自视也,亦若此矣。而宋荣子犹然笑之。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,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,定乎内外之分,辩乎荣辱之境,斯已矣。彼其于世,未数数然也。虽然,犹有未树也。夫列子御风而行,泠然善也,旬有五日而后反。彼于致福者,未数(数)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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求得其(情)与不得,无益损乎其真。一(受其)成形,不亡以待尽。与物相刃相靡,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,不亦悲乎!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,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,可不哀耶!人谓之不死,奚益!其形化,其心与之然,可不谓大哀乎?人之生也,固若是芒乎?其我独芒,而人亦有不芒者乎?夫随其成心而师之,谁独且无师乎?奚必知代而心自耴者有之?愚者与有焉!未成乎心而有是非,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。是以无有为有。无(有)为有,虽有神禹且不能知,吾(独)且奈何哉!夫言非吹也,言者有言。其所言者(特未)定也。果有言耶?其未尝有言耶?其以为异于鷇音,亦有辩乎?其无辩乎?道恶乎隐而有真伪?言恶乎隐而有是非?道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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乎往而不存?言恶乎存而不可?道隐于小成,言隐于荣华。故有儒墨之是非,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。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,则莫若以(明)。物无非彼,物无非是。自彼则不见,自知则知之。故曰:彼出于是,是(亦)因彼。彼是方生之说也。虽然,方生方死,方死方生;方可方不可,方不可方可;因是因非,因非因是。是以圣人不由(而)照之于天,亦因是也。是(亦)彼也,彼亦(是)也。彼亦一是非,此亦一是非,果且有彼是乎哉?果且无(彼)是乎哉?彼是莫得其偶,谓之道枢。枢始得其环中,以应无穷。是亦一无穷,非亦一无穷也。故曰:莫若以明。以指喻指之非指,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;以马喻马之非马,不若以非马喻马(之)非马也。天地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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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也,万物一马也。可乎可,不可乎不可。道行之而成,物谓之而然。恶乎然?然于然。恶乎不然?不然于不然。物固有所然,物固有所可。无物不(然),无物不可。(故)为是举莛与楹,厉与西施,恢恑憰怪,道通为一。其分也,成也;其成也,毁也。凡物无成与毁,复通为一。惟达者知通为一,为是不用而寓诸庸。庸也者,用也;用也者,通也;通也者,得也;适得而几矣。因是已。已而不知其然,谓之道。劳神明为壹而不知(其)同也,谓之“朝三”。何谓“朝三”?曰:狙公赋芧,曰:“朝三而暮四。”众狙皆(怒。曰:“然)则朝四而暮三。”众狙皆悦。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,亦因是也。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,是之(谓)两行。古之人,其知有所至矣。恶乎至?有以为未始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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物(者),至矣,尽矣,不可以加矣!其次以为有物矣,(而未)始有封也。其次以为有封焉,而未始有是非也。是非之彰也,道之所以亏也。道之所以亏,爱之所以成。果且有成与亏乎哉?果且无成(与亏)乎哉?有成与亏,故昭氏之鼓琴也;无成与亏,故昭氏之不鼓琴(也)。昭文之鼓琴也,师旷之枝策也,惠子之据梧也,三子之知几乎皆其盛者也,故载之末年。惟其好之也,以异于彼,其好之也,欲以明之。彼非所明而明之,故以坚(白之昧)终。而其子又以文之纶终,终身无成。若是而(可)谓成乎,虽我亦成也;若是而不可谓成乎,物与我无成也。是故滑疑之耀,圣人之所图也。为是不用而寓诸庸,此之谓“以明”。今且有言于此,不知其与是䫫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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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与是不䫫乎?䫫与不䫫,相与为䫫,则与彼(无)以异矣。虽然,请尝言之:有始也者,有未始有始也者,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;有有也者,有无也者,有未始有无也者,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。(俄)而有(无矣),(而)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。今我则已有谓矣,(而)未知吾所谓之其果有(谓)乎?其果无谓乎?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,而泰山为小;莫寿乎殇子,而彭祖为夭。天地与我并生,而万物与我为一。既已为一矣,且得有言乎?既已谓之一矣,且得无言乎?一与言为二,二与一为三。自此以往,巧历不能得,而况其凡乎!故自无适有,以至于三,而况自有适有乎!无适焉,因是已!夫道未始有封,言未始有常,为是而有,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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畛:有左有右,有伦有义,有分有辩,有兢有争,此之(谓)八德。六合之外,圣人存(而)不论;六合之内,圣人论而不议;春秋经世先王之志,圣人议而不辩。故分也者,有不分也;辩也者,有不辩也。曰:“何也?”“圣人怀之,众人辩之以相示也。故曰:辩也者,有不见也。”夫大道不称,大辩不言,大仁不仁,大廉不嗛,大勇不忮。道昭而(不)道,言辩而不及,仁常而不成,廉清而不信,勇忮而不成。五者园而几向方矣!故知止其所不知,至(矣)。孰知不言之辩,不道之道?若有能知,此之谓天府。注焉而不满,酌焉而不竭,而不知其所由来,此之谓葆光。故昔者尧问于舜曰:“我欲伐宗、脍、胥敖,南面而不释然。其故何也?”舜曰:“夫三子者,犹存乎蓬艾之间。若不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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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何哉!昔者十日并出,万物皆照,而况德之进乎日者乎!啮缺问于王倪曰:“子知物之所同是乎?”曰:“吾恶乎知之!”“子知子之所不知邪?”曰:“吾恶乎知之!”“然则物无知耶?”曰:“吾恶乎知之!虽然,尝试言之:庸讵知吾所谓(知)之非不知耶?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耶?且吾尝试问乎汝:民湿寝则腰疾偏死,鰌然乎哉?木处则惴栗恂惧,猿猴然乎哉?三者孰知正处?民食刍豢,麋鹿食荐,蝍且甘带,鸱鸦嗜鼠,四者孰知正味?猿猵狚以为雌,麋与鹿交,鰌与鱼游。毛嫱丽姬,人之所美也;鱼见之深入,鸟见之高飞,麋鹿见之决骤,四者孰知(天)下之正色哉?自我观之,仁义之端,是非之涂,樊然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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乱,吾恶能知其辩!”啮缺曰:“子不知利害,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?”王倪曰:“至人神矣!大泽焚而不能热,河(汉)冱而不能寒,疾雷破山、风震海而不能惊。若然者,乘云气,骑日月,而游乎四海之外,死生无变于己,而况利害之端乎!”瞿鹊子问乎长梧子曰:“吾闻诸夫子:圣人不从事(于)务,不就利,不违害,不喜求,不缘道,无谓有谓,有谓无谓,而游乎尘垢之外。夫子以为孟浪之言,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。吾子以为奚若?”长梧子曰:“是黄帝之所听荧也,而丘也何足以知之!且女亦大早计,见卵而求时夜,见弹而求鸮炙。予尝为女妄言之,女亦妄听(之)。奚旁日月,挟宇宙,为其䐇合,置其滑涽,以隶相尊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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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役役,圣人愚芚,参万岁而一成纯。万物尽然,而以是相蕴。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耶!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耶!丽之姬,艾封人之子也。(晋)国之始得之也,涕泣沾襟。及其至于王所,与王同筐床,食刍豢,而后悔其泣也。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?梦饮酒者,旦而哭泣;梦哭泣者,旦而田猎。方其梦也,不知其梦也。梦之中又占其梦焉,觉(而后知)其梦也。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,而愚者自以为觉,窃(窃)然知之。“君子!牧乎!”固哉!丘也与(女)皆梦也,予谓女梦亦梦也。是其言(也),其名为吊诡。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,是旦暮遇之也。既使我与若辩矣,若胜我,我不若胜,若果是也?我果非也耶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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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胜若,若不我胜,我果是也?而果非也耶?(其)或是也?其或非也耶?其俱是也?其俱非也耶?我与若不能相知也。则人固受其黮暗,吾谁使正之?使同乎若者正(之),既与若同矣,恶能正之?使同乎我者正之,既同乎我矣,恶能正之?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,既异乎我(与)若矣,恶能正之?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,既同乎我与若矣,恶能正之?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,而待彼也耶?”“何谓和之以天倪?”曰:“是不是,然不然。是若果(是)也,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;然若果然也,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。化声之相待,若其不相待。和之以天倪,因之以曼衍,所以穷年也。忘年忘义,振(于)无竟,故寓诸无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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罔两问景曰:“曩子行,今子止;曩子坐,今子起。何其无特操与?”景曰:“吾有待而然者邪?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耶?吾待蛇蚹蜩翼耶?恶识所以然?恶识所以不然?”昔者庄周梦为胡蝶,栩栩然胡蝶也。自喻适志与!不知周也。俄然觉,则蘧蘧然周也。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?胡蝶之梦为周与?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。此之谓物化。养生主。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无涯。以有涯随无涯,殆已!已而为知者,殆而已矣!为善无近名,为恶无近刑,缘督以为经,可以保身,可以全生,可以养亲,可以尽年。庖丁为文惠君解牛,手之所触,肩之所倚,足之所履,膝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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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踦, 砉然响然,奏刀騞然,莫不中音。合于《(桑)林》之舞,乃中《经首》之会。文惠君曰:“譆,善哉!技至此乎?”庖丁释刀对曰:“臣之所好者道也,进乎技矣。始臣之解牛之时,所见无非牛者;三年之后,未尝见全牛也;方今之时,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,官知止而神欲行 。依(乎)天理,批大郤,导大窾,因其固然。技经肯綮之未尝,而况大軱乎!良庖岁更刀,割也;族庖月更刀,折也;今臣之刀十九年矣, 所解数千牛矣,而刀刃若新发于硎。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,以无厚入有间,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。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。虽然,每至于族,吾见其难为,怵然为戒,视为止,行为迟,动刀甚微,谍然已解,如土委地。提刀而立,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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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四顾,为之踌躇满 志,善刀而藏之。”文惠君曰:“善哉!吾闻庖丁之言,得养生焉。”公文轩见右师而惊曰:“是何人也?恶乎介也?天与?其人与?” 曰:“天也,非人也。天之生(是)使独也,人之貌有与也。以是知其天也,非人也。”泽雉十步一啄,百步一饮,不蕲畜乎樊中。神虽王,不善也。老聃死,秦失吊之,三号而出。弟子曰:“非夫子之友耶?”曰: “然。”“然则吊焉若此可乎?”曰:“然。始也吾以为其人也,而今非也。向吾入而吊焉,有老者哭之,如哭其子;少者哭之,如哭其母。彼其所以会之,必有不蕲言而言,不蕲哭而哭者。是遁天倍情, 忘其所受,古者谓之遁天之刑。适来,夫子时也;适去,夫子顺也。 安时而处顺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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争之器也。二者凶器, 非所以尽行也。且德厚信矼,未达人气;名闻不争,未达人心。而强以仁义绳墨之言术暴人之前者,是以人恶有其美也,命之曰菑人。灾人者,人必反菑之。若殆为人灾夫。且苟为悦贤而恶不肖,恶用而(求)有以异?若惟无诏,王公必将乘人而斗其捷。而目将荧之,而色将平之,口将营之,容将形之,心且成之。是以火救火,以水救水,名之曰益多。顺始无穷,若殆以不信厚言,必死于暴人之前矣!且昔者桀杀关龙逢,纣杀王子比干,是皆修其身以下伛拊人之民, 以下拂其上者也,故其君因其修以挤之。是好名者也。昔者尧攻(丛)枝、胥、(敖),禹攻有扈。国为虚厉,身为刑戮。其用兵不止,其求实无已,是皆求名(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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哀乐不能入也,古者谓是帝之县解。指穷于为薪,火传也,不知其尽也。人间世。颜回见仲尼,请行。曰:“奚之?”曰:“将之卫。”曰:“奚为 焉?”曰:“回闻卫君,其年壮,其行独。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。轻用民死,死者以国量,乎泽若蕉,民其无如矣!回尝闻之夫子曰:治国去之,乱国就之。医门多疾。愿以所闻思其则,庶几其国有瘳乎!”仲尼曰:“嘻,若殆往而刑耳!夫道不欲杂,杂则多,多则扰,扰则忧,忧而不救。古之至人,先存诸已而后存诸人。所存于已者未定 ,何暇至于暴人之所行!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荡而知之所为出乎哉?德荡乎名,(知)出乎争。名也者,相札也;知也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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者也,而独不闻之乎?名实者,圣人之所不能胜也,而况若乎!虽然,若必有以也,尝以(语)我来。”颜回曰:“端而虚,勉而一,则可乎?”曰:“恶!恶可!夫以阳为充孔扬,采色不定,常人之所不违,因案人之所感,以求容与其心 ,名之曰日渐之德不成,而况大德乎!将执而(不化),外合而(内)不訾, (其)庸讵可乎!”曰:“然则我内直而外曲,成而上比。内直,(者与天)为徒。与天为徒者 ,知天子之与己,皆天之所子,而独以己言蕲乎而人善之,蕲乎而人不善之邪?若然者,人谓之童子,是之谓与天为徒。外曲者,与人之为徒也。擎跽曲拳,人臣之礼(也)。人皆为之,吾敢不为耶?为人之所为者,人亦无疵焉,是(之)谓与人为徒。成而(上)比者,与古为徒。其言虽教,讁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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实也,古之有也,非吾有也。若然者,虽直不为病,是(之)谓与古为徒。若是则可乎?仲尼曰:恶!恶可!太多政法而不谍 。虽固,亦无罪。虽然,止是耳矣,夫胡可以及化!犹师心者也。颜回曰:“吾无以进矣,敢问其方。仲(尼曰):斋,吾将语若。 有而为之其易邪?易之者,皞天不宜。颜回曰:回之家贫,(唯)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。若此则可以为斋乎?曰:是祭祀之斋,非心斋也。回曰:敢问心斋。仲尼曰:若一志,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 ;无听之以心而听(之以气。听)止于耳,心止于符。气也(者,虚)而待物者也。唯(道)集虚。虚者,心斋也。颜回曰:回之未始得使,实自回也;得使之也,未始有回也,可谓虚乎?夫子曰:尽矣!吾语若:若能入游其樊而无感其名,入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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鸣,不入则止。无门无毒,一宅而寓(于)不得已则几矣。绝迹易,无行地难。为人使易以伪,为天使难以(伪)。闻以有翼飞者矣,未闻以无翼飞者也;闻以有知知者矣,未闻以无知知者也。瞻彼阕者,虚室生白,吉祥止止矣。且不止,是之谓坐驰。夫徇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, 鬼神将来舍,而况人乎!是万物之化(也),(禹)、舜之所纽也,伏羲、几蘧之所行终,而况散焉者乎!叶公子高将使于齐,问于仲尼曰:王使诸梁也甚重。齐之待使者 ,盖将甚敬而不急。匹夫犹未可动也,而况诸侯乎!吾甚栗之。(子常)语诸梁也曰:凡事若小若大,寡不道以欢成。事若不成,则必有人道之患;事若成,则必有阴阳之患。若成若不成而后无患者,惟(有)德者能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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吾食也执粗而不臧,爨无欲清之人。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 ,我其内热与!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阴阳之患矣!事若不成,必有人道之患,是两也。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,子其有以语我来!仲尼曰:天下有大戒二:其一命也,其一义也。子之爱亲,命也 ,(不)可解于心;臣之事君,义也,无适而非君也,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。是之谓大戒。是以夫事其亲者,不择地而安之,孝之至也;夫事其君者,不择事而安之,忠之盛也;自事其心者,哀乐不易施乎前,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,德之至也。为人臣子者,固有所不得已。(行)之事情而忘其身,何暇至于悦生而恶死!夫子其行可矣!丘请复以所闻: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,远则必忠之以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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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必或传之。夫传两喜两怒之言,天下之难者也。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,两怒必多溢恶之言。凡溢之类妄,妄则其信之也莫,莫则传言者殃。故法言曰:传其常情,无传其溢言,则几乎全。且以巧斗力者,始乎阳,常卒乎阴,泰至则多奇巧;以礼饮酒者, 始乎治,常卒乎乱,泰至则多奇乐。凡事亦然,始乎谅,常卒乎鄙; 其作殆也简,其将毕也必巨。言者,风波也;行者,实丧也。夫风波易以动,实丧易以危。故忿设无由,巧言偏辞。兽死不择音,气息茀然于是并生心厉。克核太至,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。苟为不知(其)然也,孰知其所终!故法言曰:无迁令,无劝成。过度益也。迁令劝成殆事。美成在久,恶成不及改,可不慎与!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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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乘物以游心,托不得已以养中,至矣。何作为报也!莫若(为致)命,此其难者? 颜阖将傅卫灵公太子,而问于蘧伯玉曰;有人于此,其德天杀。 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,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。其(知)适足以知人之过,而不知其所以过。若然者,吾奈之何?蘧伯玉曰:善哉问乎!戒之,慎之,正女身哉!形莫(若)就,心莫若和。虽然,之二者有患。就不欲入,和不欲出。形就而入,且为颠为灭,为崩为蹶;心和而出,且为声(为)名,为妖为孽。彼且为婴儿,亦与之为婴儿;彼且为无町畦 ,亦与之为无町畦;彼且为无崖,亦与之为(无)崖;达之,人于无疵。汝不知夫螳螂乎?怒其臂以当车辙,不知其不胜任也,是其才之美者也。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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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,慎之,积伐而美者以犯之,几矣!汝不知夫养虎者乎?不敢以生物与之,为其杀之之怒也;不敢以全物与之,为(其)决之之怒也。时其饥饱,达其怒心。虎之与人异类,而媚养己者,顺也;故其杀者,逆也。夫爱马者,以筐盛矢,(以)蜃盛溺。适有蚊虻仆缘,而拊之不时,则缺衔毁首碎胸。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。可不慎邪?匠石之齐,至乎曲辕,见栎社树。其大蔽牛,絜之百围,其高临山,十仞而后有枝,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。观者如市,匠(伯)不顾,遂行不辍。 弟子厌观之,走及匠石,曰:(自)吾执斧斤以随夫子,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。(先)生不肯视,行不辍,何邪?曰:已矣,勿言之矣!散木也。以为舟则沉,以为棺椁则速腐,以为器则速毁,以为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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户则液樠,(以为)柱则蠹,是不材之木也。无所可用,故能若是之寿。匠石归,栎社见梦曰:汝将恶乎比予哉?若将比予于文木耶?夫柤梨橘柚果蓏之属,实熟则剥,则辱。大枝折,小枝泄。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。故不终其天年(而)中道夭,自掊击于世俗者也。物莫不若是。且予求无所可用久(矣)!几死,乃今得之,为予大用。使予也而有用,且得有此大也邪?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,奈何哉其相物也?而几死之散人,又恶知散木!匠石觉而诊其梦。弟子曰:趣取无用, 则为社何邪?(曰):密!若无言!彼亦直寄焉!以为不知己者诟厉也。不为社者,且几有翦乎!且也彼其所保与众异,而以义誉之,不亦远乎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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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,见大木焉,有异:结驷千乘,隐,将芘其所藾。子綦曰:此何木也哉!此必有异材夫!仰而视其细枝,则拳曲而不可以为栋梁;俯(而视)其大根,则轴解而不可以为(棺)椁;咶其叶,则口烂而为(伤);嗅之,则使人狂醒三日而不已。子綦曰:此果不材之木也,以至于此其大也。嗟乎神人,以此不材。(宋)有荆氏者,宜楸柏桑。其拱把而上者,求狙猴之杙者斩之;三围四围,求高明之丽(者斩之);七围八围,贵人富(商)之家求禅傍者斩之。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之夭于斧斤,此材之患也。故解之以牛之白颡者,与豚之亢鼻者,与人有痔病者,不可以适河。此皆巫祝以知之矣,所以为不祥也。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。支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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疏者,颐隐于齐,肩高于顶,会撮指天,五管在上,两髀为胁 。挫针治繲,足以糊口;鼓荚播精,足以食十人。上征武士,则支离攘臂于其间;上有大役,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;上与病者粟,则受三钟与十束薪。夫支离其形者,犹足以养其身,终其天年,况又支离其德者乎。孔子适楚,楚狂接舆游其门曰:凤兮凤兮,何如德之衰也。来世不可待,往世不可追也。天下有道,圣人成焉;天下无道,圣人生焉。方今之时,仅免刑焉!福轻乎羽,莫之知载;祸重乎地,莫之知避。已乎,已乎!临人以德。殆乎,殆乎!画地而趋。迷阳迷阳,无伤吾行。吾行郤曲,无伤吾足。山木,自寇也;膏火,自煎也。桂可食,故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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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;漆可用,故割之。人皆知有用之用,而莫知无用之用也。德充符。鲁有兀者王骀,从之游者与仲尼相若。常季问于仲尼曰:王骀,兀者也,从之游者与夫子中分鲁。立不教,坐不议。虚而往,实而归 。固有不言之教,无形而心成者(耶)?是何人也?仲尼曰:夫子,圣人也,丘也直后而未往尔!丘将以为师,而况不若丘者乎!奚假鲁国,丘将引天下而与从之。常季曰:彼兀者也,而王先生,其与庸亦远矣。若然者,其用心也,独若之何?仲尼曰:死生亦大矣,而不得与之变;虽天地覆坠,亦将不与之遗;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,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。常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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曰:何谓也?仲尼曰:自其异者视之,肝胆楚越也;自其同者视之,万物皆一也。夫若然者,且不知耳目之所宜,而游心乎德之和。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丧,视丧其足犹遗土也。常季曰:彼(为己),以其知得其心,以其心得其常心。物何为最之哉?仲尼曰: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。惟止能止众止。受命于地,惟松柏独也,在冬夏青青;受命于天,惟尧、舜独也正。幸能正生,以正众生。夫保始之征,不惧之实,勇士一人,雄入于九军。将求名而能自要者而犹若是,而况官天地、府万物、直寓六骸、象耳目、一知之所知而心未尝死者乎!彼且择日而登假,人则从是也。彼且何肯以物为事乎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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申屠嘉,兀者也,而与郑子产同师于伯昏无人。子产谓申屠嘉曰: 我先出则子止,子先出则我止。其明日,又与合堂同席而坐。子产谓申(屠)嘉曰:我先出则子止,子先出则我止。今我将出,子可以止乎?其未耶?且子见执政而不违,子齐执政乎?申屠嘉曰:先生之门固有执政焉如此哉?子而悦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。闻之曰:鉴明则尘垢而不止,止则不明也。久与贤人处则无过。今子之所取大者,先生也,而犹出言者,是不亦过乎!子产曰:子既若是矣,犹与尧争善。计子之德,不足以自反邪? 申屠嘉曰:自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;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,惟有德者能之。游于羿之彀中。中央者,中地也;然而不中者,命也。人(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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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众矣,我怫然而怒,而适先(生)之所,则废然而反。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耶?吾与夫子游十九年矣,而未尝知吾兀者也。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, 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,不亦过乎!子产蹴然改容更貌曰:子无乃称!鲁有兀者叔山无趾,踵见仲尼。仲尼曰:子不谨,前既犯患若是矣。虽今来,何及矣!无趾曰:吾惟不知务(而)轻用吾身,吾是以亡足。今吾来也,犹有尊足者存,吾是以务全之也。夫天无不覆,地无不载,吾(以夫子)为天地,安知夫子之犹若是也!孔子曰:丘则陋矣!夫子胡不入乎?请讲以所闻。无趾出。孔子曰:弟子勉之!(夫)无趾,兀者也,犹务学以复补前行之恶,而况全德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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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乎!无趾语老聃曰:孔丘之于至人,其未邪?彼何宾宾以学子为?彼且蕲以諔诡幻怪之名闻,不知至人之以是为己桎梏耶?老聃(曰):胡不直使彼以死生为一条,以可不可为一贯者,解其桎梏,其可乎? 无趾曰:天刑之,安可解!鲁哀公问于仲尼曰:卫有恶人焉,曰哀骀它。丈夫(与)之处者,思而不能去也;妇人见之,请于父母曰:与为妻,宁为夫子妾者,数十而未止也。未尝有闻其唱者也,常和而已矣。无君人之位以济乎人之死,无聚禄以望人之腹,又以恶骇天下,和而不唱,知不出乎四域,且而雌雄合乎前,是必有异乎人者也。寡人召而观之,果以恶骇天下。与寡人处,不至以月数,而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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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有意乎其为人也;不至乎期年,而寡人信之。国无宰,而寡人传国焉。闷然而后应,氾而若辞。 寡人丑乎,卒授之国。无几何也,去寡人而行。寡人恤焉若有亡也, 若无与乐是国也。是何人者也!仲尼曰:丘也尝使于楚矣,适见㹠子食于其死母者。少焉眴若,皆(弃)之而走。不见己焉尔,不得类焉尔。所爱其母者,非爱其形也,爱使其形者也。战而死者,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资;刖者屡之,无为爱之。皆无其本矣。为天子之诸御:不爪翦,不穿耳;取妻者止于外,不得复使。形全犹足以为尔,而况全德之人乎!今哀骀它未言而信,无功而使亲,人授己国,惟恐其不受也,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 。哀公曰:何谓才全?仲尼曰:死生、存亡、穷达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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贫富、贤与不肖、毁誉、饥渴、寒暑,是事之变、命之行(也。日)夜相代乎前,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。故不足以滑和,不可入于灵府。使之和豫, 通(而)不失于兑。使日夜无却,而与物为春,是接而生于心者也。是之谓才全。何谓德不形?曰:平者,水停之盛也。其可以为法也,内保之而外不荡也。德者,成和之修也。德不形(者),物不能离也。哀公异日以告闵子曰:始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,执民之纪而忧其死,吾自以为至通矣。(今)吾闻至人之言,恐吾无其实,轻用吾身而亡吾国。吾与孔丘非君臣也,德友而已矣!闉跂支离无脤说卫灵公,灵公说之,而视全人:其脰肩肩。甕㼜大瘿说齐桓公,桓公说之,而视全人:其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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肩肩。故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。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,此谓诚忘。故圣人有所游,而知为孽,约为胶,德为接,工为商。圣人不谋,恶用知?不斫,恶用胶?无丧,恶用德?不货,恶用商?四者,天鬻也。天鬻也,者天食也。既受食于天,又恶用人!有人之形,无人之情。有(人)之形,故群于人;无人之情,故是非不得于身。眇乎小哉,所以属于人也;謷乎大哉,独成其天。惠子谓庄子曰:人故无情乎?庄子曰:然。惠子曰:人(而)无情,何以谓之人?庄子曰:道与之貌,天与之形,恶得不谓之人?惠子曰:既谓之人,恶得无情?庄子曰:是非吾所谓情也。吾所谓无情者,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,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。惠子曰:不益生,何以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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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(身)?庄子曰:道与之貌,天与之形,无以好恶内伤其身。今子外乎子之神,劳乎子之精,倚树而吟,据槁梧而瞑。天选子之形,子以坚白鸣。大宗师。知天之所为,知人之所为者,至矣!知天之所为者,天而生也;知人之所为者,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,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,是知之盛也。虽(然),有患:夫知有所待而(后)当,其所待者特未定也。庸讵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乎?所谓人之非天乎?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。何谓真人?古之真人,不逆寡,不雄成,不谟士。若然者,过而弗悔,当而不自得也。若然者,登高(不栗),入水不濡,入火不热,是知之能登假于道也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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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。古之真人,其寝不梦,其觉无忧,其食不甘,其息深深。真人之息以踵,众人之息以喉。屈服者,其嗌言若哇。其耆欲深者,其天机浅。古之(真)人,不知说生,不知恶死。其出不䜣,其入不距。翛然而往,翛然而来而已矣。不忘其所始,不求其所终。受而喜之,忘而复之。(是)之谓不以心捐道,(不以)人助天,是之谓真人。若然者,(其)心志,其容寂,其颡頯。凄然似秋,暖然似春,喜怒通四时,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。故圣人之用兵也,亡国而不失人心。利泽施乎万世,不为爱人。故乐通物,非圣人也;有亲,非仁也;天时,非贤也;利害不通,非君子也;行名失己,非士也;亡身不真,非役人也。若狐不偕、务光、 伯夷、叔齐、箕子、胥余、纪他、申徒狄,是役人之役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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适人之适, 而不自适其适者也。古之真人,其状义而不朋,若不足而不承;与乎其觚而不坚也,张乎其虚而不华也;邴邴乎其似喜乎,崔乎其不得已乎,滀乎进我色也,与乎止我德也,厉乎其似世乎,謷乎其(未)可制也,连乎其似好(闭)也,悗乎忘其言也。以形为体,以礼为翼,以知为时,以德为循。以形为体者,绰乎其杀也;以礼为翼者,所以行于世也;以知为时者,不得已于事也;以德为循者,言其与有足者至于丘也,而人真以为勤行者也。故其好之也一,其弗好之也一。其一也一,其不一也一。其一与天为徒,其不一与人为徒,天与人不相胜也,是之谓真人。死生,命也;(其)有夜旦之常,天也。人之有所不得与,皆物之情也 。彼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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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天为父,而身犹爱之,而况其卓乎!人特以有君为愈乎己, 而身犹死之,而况其真乎!泉涸,鱼相与处于陆,相呴以湿,相濡(以)沫,不如相忘于江湖。与其誉尧而非桀也,不如两忘而化其道。夫大块载我以形,劳我以生,佚我以老,息我以死。故善吾生者,乃所以善吾死也。夫藏舟于壑,藏山于泽,谓之固矣!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,昧者不知也。藏小大有宜,犹有所遁。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遁,是恒物之大情也。特犯人之形而犹喜之。若人之形者 ,万化而未(始)有极也,其为乐可胜计耶?故圣人将游于物之所不得遁而皆存。善夭善老,善始善终,人犹效之,又况万物之所系而一化之所待乎!夫道有情有信,无为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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形;可传而不可受,可得而不可见;自本自根,未有天地,自古以固存;神鬼神帝,生天生地;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,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,先天地生而不为久,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。狶韦氏得之,以挈天地;伏戏得之,以袭气母;维斗得之,终古不忒;日月得之,终古不息;堪坏得之,以袭崐崘;冯夷得之,以游大川;肩吾得之,以处泰山;黄帝得之,以登云天;颛顼得之,以处玄宫;禺强得之,立乎北极;西王母得之,坐乎少广,莫知其始,莫知其终;彭祖得之,上及有虞,下及五伯;傅说得之,以相武丁,奄有天下,乘东维、骑箕尾而比于列星。南伯子葵问乎女偊曰:子之年长矣,而色若孺子,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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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?曰: 吾闻道矣。南伯子葵曰:道可得学耶?曰:恶!(恶)可!子非其人也。夫卜梁倚有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道,我有圣人之道而无圣人之才。吾欲以教之,庶几其果为圣人乎?不然,以圣人之道告圣人之才,亦易矣。吾犹守而告之,三日而后能外天下;已外天下矣,吾又守之,七日而后能外物;已外物矣,吾又守之,九日而后能外生;已外生矣,而后能朝彻;朝彻而后能见独;见独而后能无古今;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。杀生者不死,生生者不生。其为物无不将也,无不迎也,无不毁也,无不成也。其名为撄宁。撄宁也者,撄而后成者也。南伯子葵曰:子独恶乎闻之?曰:闻诸副墨之子,副墨之子闻诸洛诵之孙,洛诵之孙闻之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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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,瞻明闻之聂许,聂许闻之需役,需役闻之于讴,于讴闻之玄冥,玄冥闻之参寥,参寥闻之疑始。子祀、子舆、子犁、子来四人相与语曰:孰能以无为首,以生为脊,以死为尻;孰知死生存亡之一体者,吾与之友矣!四人相视而笑,莫逆于心,遂相与为友。俄而子舆有病,子祀往问之。曰:伟哉,夫造物者将以予为此拘拘也。曲偻发背,上有五管,颐隐于齐,肩高于顶,句赘指天,阴阳之气有沴,其心闲而无事,跰而鉴于井,曰:嗟乎!夫造物者又将以予为此拘也。子祀曰:女恶之乎?曰:亡,予何恶!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为鸡,予因以求时夜;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,予因以求鸮炙;浸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,以神为马,予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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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乘之,岂更驾哉!且夫得者,时也;失者,顺也。安时而处顺,哀乐不能入也,此古之所谓县解县, 而不能自解者,物有结之。且夫物不胜天久矣,吾又何恶焉!俄而子来有病,喘喘然将死。其妻子环而泣之。子犁往问之,曰: 叱!避!无怛化!倚其户与之语曰:伟哉造化!又将奚以汝为 ?将奚以汝适?以汝为鼠肝乎?以汝为虫臂乎?子来曰:父母于子,东西南北,唯命之从。阴阳于人,不翅于父母。彼近吾死而我不听,我则悍矣,彼何罪焉?夫大块载我以形,劳我以生,(佚)我以老,息我以死。故善吾生者,乃所以善吾死也。(今)大冶铸金,金踊跃曰 :我且必为镆铘!大冶必以为不祥之金。今一犯人之形而曰: 人耳!人耳!夫造化者必以为不祥之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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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一以天地为大炉,以造化为大冶,恶乎注而不可哉!成然寐,蘧然觉。子桑户、孟子反、子琴张三人相与友曰:孰能相与于无相与,相为于无相为;孰能登天游雾,挠挑无极,相忘以生,无所终穷!三人相视而笑,莫逆于心,遂相与友。莫然有间,而子(桑)户死,未葬。孔子闻之,使子贡往侍事焉。或编曲,或鼓琴,相和而歌(曰):嗟来桑户乎!嗟来桑户乎!而已反其真,而我犹为人猗!子贡趋而进曰:敢问临尸而歌,礼乎?二人 相视而笑曰:是恶知礼意!子贡反,以告孔子曰:彼何人者耶?修行无有而外其形骸,临尸而歌,颜色不变,无以命之。彼何(人)者耶?孔子曰:彼游方之外者也,而丘游方之内者也。外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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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相及 ,而丘使女往吊之,丘则陋矣!彼且与造物者为人,而游乎天地之一气。彼以生为附赘县疣,以死为决溃㿈。夫若然者,又恶知死生先后之所在!假于异物,托于同体;忘其肝胆,遗其(耳目);反覆终始,不知端倪;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,逍遥乎无为之业。彼又恶能愦(愦)然为世俗之礼,以观众人之耳目哉!子贡曰:然则夫子何方之依?曰:丘,天之戮民也。虽然,吾与汝共之。子贡曰:敢问其方?孔子曰:鱼相(造)乎水 ,人相造乎道。相造乎水者,穿池而养给;相造乎道者,无事而生定。故曰:鱼相忘乎江湖,人相忘乎道术。子贡曰:敢问畸人?曰:畸人者,畸于人而侔于天。故曰:天之小人,人之君子;人之君子,天之小人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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颜回曰:回益矣。仲尼曰:何谓也?曰:回忘仁义矣。曰:可矣,犹未也。他日复见,曰:回益矣。曰:何谓也?曰:回忘礼乐矣!曰:可矣,犹未也。他日复见,曰 :回益矣!曰:何谓也?曰:回坐忘矣。仲尼蹴然曰: 何谓坐忘?颜回曰:堕枝体,黜聪明,离形去知,同于大通,此谓坐忘。仲尼曰:同则无好也,化则无常也。而果其贤乎!丘也请从而后也。子舆与子桑友。而淋雨十日,子舆曰:子桑殆病矣!裹饭而注食之。至子桑之门,则若歌若哭,鼓琴曰:父耶!母邪!天乎!人乎!有不任其声而趋举其诗焉。子舆入,曰:子之歌诗,何故若是?曰:吾思夫使我至此极者而弗得也。父母岂欲吾贫哉?天无私覆,地无私载,天地岂私贫(我)哉?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!然而至此极者,命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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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子见许由,许由曰:尧何以资汝?意而子曰:尧谓我: 汝必躬服仁义而明言是非。许由曰:而奚来为轵?夫尧既黥汝以仁义,而劓汝以是非矣。汝将何吕(以)游夫遥荡恣睢转徙之涂乎?意而子曰:虽然,吾愿游其藩。许由曰:不然。夫盲者无以与乎眉目颜色之好,瞽者无以与乎青黄黼黻之观。意而子曰:夫无庄之失其美,据梁之失其力,黄帝之亡其知,皆在炉锤之间耳。庸讵知夫造物者之不息我黥而补我劓,使我乘成以随先生耶?许由曰:噫!未可知也。我为汝言其大略:吾师乎!吾师乎!齑万物而不为义,泽及万世而不为仁,长于上古而不为老,覆载天地、刻雕众形而不为巧。此所游已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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颜回问仲尼曰:(孟孙)才,其母死,哭泣无涕,中心不慼,居丧不哀。无是三者,以善丧盖鲁(国),固有无其实而得其名者乎?回一怪之。仲尼曰:夫孟孙氏尽之矣,进于知矣,惟简之而不得,夫已有所简矣。孟孙氏不知所以生,不知所以死。不知就先,不知就后。若化为物,以待其所不知之化已乎。且方将化,恶知不化哉?方将不化,恶知已化哉?吾特与汝,其梦未始觉者耶!且彼有骸形而无损心,有旦宅而无情死。孟孙氏特觉,人哭亦哭,是自其所以乃。且也相与吾之耳矣,庸讵知吾所谓吾之(乎)?且汝梦为鸟而厉乎天,梦为鱼而没于渊。不识今之言者,其觉者乎?其梦者乎?造适不及笑 ,献笑不及排,安排而去化,乃入于寥天一。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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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。应帝王。啮缺问于王倪,四问而四不知。啮缺因跃而大喜,行以告蒲衣子。曰:而乃今知之乎?有虞氏不及(泰)氏。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,亦得人矣,而未始出于非人。泰氏其卧徐(徐),其觉于(于)。一以己为马,一以己为牛。其知情信,其德甚真,而未始入于非人。肩吾见狂接舆。狂接舆曰:日中始何以语汝?肩吾曰:告我: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,人孰敢不听而化诸!狂接舆曰:是欺德也。其于治天下也,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。夫圣人之治也,治外乎?正而后行,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。且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,鼷鼠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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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,而曾二虫之无知?天根游于殷阳,至蓼水之上,适遭无名人而问焉,曰:请问为天下。无名人曰:去!汝鄙人也,何问之不豫也!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,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,以出六极之外,而游无何有之乡,以处圹埌之野。汝又何帛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?又复问,无名人曰:汝游心于淡,合气于漠,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,而天下治矣。阳子居见老聃,曰:有人于此,向疾强梁,物彻(疏)明,学道不勌,如是者,可比明王乎?老聃曰:是于圣人也,胥易技系,劳形怵心者也。且也虎豹之文来田,猿狙之便执嫠之狗来藉。如是者,可比明王乎?阳子居蹴

小楷南华真经

然曰:敢问明王之治。老聃曰:明王之治: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,化贷万物而民弗恃。有莫举名,使物自喜。 立乎不测,而游于无有者也。郑有神巫曰季咸,知人之死生、存亡、祸福、寿夭,期以岁月旬日若神。郑人见之,皆弃而走。列子见之而心醉,归,以告壶子,曰: 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,则又有至焉者矣。壶子曰:吾与汝既其文,未既其实。而固得道与?众雌无雄,而又奚卵焉!而以道与世亢,必信,夫故使人得而相汝。尝试与来,以予示之。明日,列子与之见壶子。出而谓列子曰:嘻!子之先生死矣!弗活矣!不以旬数矣!吾见怪焉,见湿灰焉。列子入,泣涕沾襟以告壶子。壶子曰:乡吾示之以地文,萌乎不震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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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,是殆见吾杜德机也。尝又与来。明日,又与之见壶子。出而谓列子曰:幸矣!子之先生遇我也,有瘳矣!全然有生矣!吾见其杜权矣!列子入,以告壶子。壶子曰:乡吾示之以天壤,名实不入,而机发于踵。是殆见吾善者机也。尝又与来。明日,又与之见壶子。出而谓列子曰:子之先生不齐,吾无得而相焉。试齐,且复相之。列子入,以告壶子。壶子曰:吾乡示之以大冲莫胜,是殆见吾衡气机也。鲵桓之审为渊,止水之审为渊,流水之审为渊。渊有九名,此处三焉。尝又与来。明日,又与之见壶子。立未定,自失而走。壶子曰:追之!列子追之不及。反,以报壶子曰:已灭矣,已失矣,吾弗及已。壶子曰:乡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。吾与之虚而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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蛇,不知其谁何,因以为弟靡,因以为波流,故逃也。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。三年不出,为其妻爨,食豕如食人,于事无与亲。雕琢复朴,块然独以其形立。纷而封哉,一以是终。无为名尸,无为谋府,无为事任,无为知主。体尽无穷,而游无朕。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,亦虚而已!至人之用心若镜,不将不迎,应而不藏,故能胜物而不伤。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,中央之帝为浑沌。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,浑沌待之甚善。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,曰: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,尝试凿之。日凿一窍,七日而浑沌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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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昔年过补庵先生剑光阁,出示虞永兴书《漆园内篇》,笔法绝似黄庭《度人经》而遒媚过之,披次心赏,留舟中阅数日,不忍释手。丙子春王,舟过梁鸿溪,上补庵持素纸,属余(手)摹永兴腕法,书成七篇。三阅月始报命,要亦优孟衣冠,(虎)贲之貌,殊足愧也。正德十一年寎月之望,雅宜山人王宠并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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吾常谓雅宜山人书有道气,远在文待诏上。兹卷渊懿静穆,稀世瑰宝也。今归晴厓得其所矣。甲寅十二月,梁启超。熊戈水同观。民国四年一月张謇观于任公寓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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